我的七八年高考

——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

余业果

74年，我高中毕业。因为耳疾办了“病免”，没有下乡当“知青”，成了“社会青年”，在家学习绘画。接下来，做了代课“民办教师”，先后在乡村学校和大型国企子弟学校教美术、语文等学科。虽然心中有上大学的强烈愿望，然而，当时，必须是“工农兵”，根红苗正，经过推荐才能上大学，我是“旧知识分子”家庭出身，所以，我的“大学梦”泯灭了！

76年10月，“文革”结束。77年2月，我按照“顶替”政策，顶替退休母亲成为简阳中学的正编教师。77年7月，在全国人民的热切期盼下，邓小平复出。77年8月，召开教育工作会，邓小平果断决定恢复“高考”。77年10月21日，正式发布恢复全国“高考”制度的消息。听见这个消息，我的“大学梦”又被点燃，立即开始了积极的高考复习准备。

我当时住在简阳中学大门右侧的小院内，小院内住有胡刚蓉、杨大畴、张砚田、李清忠、韦远淮、刘启洪、王益仲、林济邦、黄臻等老教师。我住的是李清忠老师的书画工具间隔出来的一间小屋，可能五、六平米，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、一张简陋的办公桌、一个放洗脸盆的木架。再往里，是李清忠老师的卧室兼画室，桌上堆满了画笔、颜料、画册和资料，墙上挂满了素描、水粉画、水彩画、国画。我在五、六平米的小屋开始了高考复习。

当时，做什么事，都需要单位的证明。邓小平认为，参加高考既然是“自愿报名”，就无需单位同意并开具证明。这就为广大社会青年报名参加高考敞开了大门。我也就瞒着学校去报了名。从公布恢复高考的消息到正式高考仅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做复习准备，非常紧迫。学校为社会青年举办了高考复习班，我也悄悄去听课。记得听了方诗赋老师的数学复习讲座和雍增宝老师的物理复习讲座，平时坐60人左右的音乐教室挤满了100多人听课，有的人挤不进教室，就站在外面的窗台上听课。

在我的简阳中学小屋里，和我一起复习功课的有我的高中同学陈永亨，还有我母亲的一个学生，石桥中学高中毕业，姓什么记不起了，只记得他戴着眼镜。我和陈永亨晚上熬夜复习，互相提问题解答。困了，就拿出1毛钱一包的“飞雁”香烟抽一支。再困，就出去用冰凉的自来水浇头洗脸，然后继续看书。实在熬不住了，就俩人挤在单人小床上睡一会儿。一个月的时间，备战77年高考，废寝忘食，分秒必争。条件十分艰苦，毅力十分顽强！

77年高考，12月10日开始，上午政治，下午理化；12月11日，上午语文，下午数学；12月12日上午英语。考试题由各省自行出题。全国参考570余万人。78年春节前，大学录取通知书陆续发出。陈永亨接到了四川大学化学系的录取书，母亲的学生接到了四川大学物理系的录取书。陈永亨川大毕业后分配到了中科院地化所，后来公派德国美国留学，回国后到了广州，后来担任广州大学副校长。母亲的学生，川大毕业后分配到重庆永川的一个物理研究所，后来也很有成就。我一直没有接到录取书，后来知道，离录取线差9分，我落榜了。当年，报考人数570多万，录取27万多，仅5%能考入大学。真是“天之骄子” “百里挑一”呀！

我虽然77年高考失利，然而，我的“大学梦”更强烈了！接下来，一边做好自己的班主任工作，教好自己的课，一边继续积极复习，准备78年7月的高考。学校领导知道了我“私下”报名参加高考的事，对我提出了批评，希望我要安心工作，不要“好高骛远”。当时的简阳中学年轻教师积极准备78年高考的，还有音乐教师王君夫、数学教师田文明，两位都是“老三届”的高中生，后来又简阳师范毕业。当时，在外人和学校领导看来，我们三位作为简阳“最高学府”简阳中学的青年教师，应该知足了，还要去参加高考，确实有点“好高骛远”。好在领导还算明智，没有制止我们参加78年高考的行动。

我的住处搬到了“青年村”，隔壁分别是体育老师诸斌和语文老师杨家碧，诸斌本来也想参加78年高考，因为是学校教师团支部书记，又因为有学校领导对我们“好高骛远”的批评，所以没有报名。后来，他也有些后悔。“青年村”的住处条件稍好一点，离我担任班主任的班级教室也不远，我随时可以见缝插针，回到寝室复习一下功课。门口有一棵石榴树，5、6月份开出了红艳艳的石榴花。杨家碧看见我坐在石榴树下看书，指着红艳艳的的石榴花说：这是吉祥兆头，你一定会金榜题名！

78年高考时间是7月20日—7月22日，考场设在沱江对岸东溪镇的红塔中学。天气十分炎热，我骑着“永久”自行车，过沱江大桥，穿过东溪镇，再骑行一段坡路，就到了红塔中学。我的考室是在二楼，考场教室的窗户没有玻璃，每张考试桌上有两块小鹅卵石，压考试卷。

下午的考试，忽然狂风暴雨，雨滴随风也飘进了教室，试卷都快飞起来了。监考教师赶快找来硬纸壳挡住窗户，避免试卷淋湿。

三天考试结束，信心满满，我和王君夫一起到峨眉山旅游。站在峨眉金顶，眺望云海，顿时产生一种壮志凌云的感觉！下山遇大雨，到洗象池，已经全身湿透，坐在厅堂里，冷得浑身打哆嗦，嗓子后来全哑了。王君夫照料我，找来一点药吃，睡了一晚上，才好起来。

78年的录取通知书发放较晚，9月底才接到录取通知书。我离第一志愿北京师范大学差17分，被西南师范大学录取。因为数学成绩比较好，（78分，满分100），进了数学系。王君夫、田文明也分别被重钢大专班、德阳二重大专班录取。

78级大学生特别特殊，由于77年10月21日公布恢复高考消息到12月10日参加高考时间仅一个多月，时间紧迫，许多老三届和社会青年来不及做准备，所以，78级报名参考人数就很多，加上允许高二学生报名，报名参考人数就特别多。78年高考，报名参考人数610万，录取40万，录取率7%。

78年10月入学报到，我们西师数学系年纪大的魏国民（理工大学知名教授）入学已经32岁，宋乃庆（西南师范大学校长）、潘茂桂（重庆电大校长）等老大哥、老大姐也都是30多岁，年龄小的同学潘力（西南民大教授）、姚纯青（西南师大教授）、向英（教育名师）等只有15岁。同在一个教室上课，一间寝室睡觉，年龄相差17岁。大家相处十分融洽，情谊如兄弟姊妹，如父母子女。

刚入学，我担任2班的支部书记，宋乃庆担任2班班长。后来宋乃庆担任学校学生会职务，我担任2班班长。始终视他为我尊敬的兄长。四十年过去了，当年的同学许多成了大学校长、知名教授、教育名师、行政官员，虽然已经头发斑白，当年特殊的年代结下的特殊的同学情谊却越来越浓厚。联系也越来越紧密。

77级、78级大学生是伟大历史变革的见证者、参与者、受益者。我们这一代大学生经历了“文革”的切肤之痛，经历了78年的伟大历史变革，我们对邓小平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和敬仰之情，对改革开放怀有坚定不移的信念。

78年高考，四十周年。改革开放，四十周年。78年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，78年开始的改革开放，改变了国家的命运。回想起来，感慨万千。谈起77级、78级的高考经历，，我和西南大学宋乃庆校长、广州大学陈永亨校长以及许多参加过77年、78年高考的朋友都有过深度交流，我们都由衷说出一句共同的心声：感谢邓小平，感谢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8年11月5日写于都江堰